海外留学生之困：择业难、心里苦、防疫艰辛、出国纠结

撰稿 | 记者 卞英豪

全球疫情持续，海外留学生的“下半场”已然开启。当“象牙塔”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当初的求学之路如今荆棘满布，对于留学生而言，身心的煎熬，连日来已屡屡见诸报端。

但事实上，留学生当下的困境，似乎远不止于要不要回家、戴不戴口罩。突如起来的疫情，无论从防疫，心理、学习、择业等多个方面，都给他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今日，我们也尝试通过专家支招等方式，尝试找寻一下当前留学生困境的解决之道。

防疫之困：有症状，难确诊

2020年是王梓丞在西班牙留学的第六年。此时此刻，王梓丞正在马德里完成他的博士毕业论文。

除了学生，年过而立之年的王梓丞还有另一个身份——实习眼科大夫。他的导师，一位来自西班牙的眼科医生，如今已经走上了抗疫的前线。

这不由得让人想起，此前发生在武汉中心医院的故事。年轻的眼科医生李文亮，资深的眼科副主任梅仲明、副主任医师朱和平，三位优秀的眼科医生在抗疫一线不幸殉职，该科室多位医师感染，令人扼腕。

科学研究表明，新冠病毒会通过鼻黏膜、呼吸道黏膜，眼睛黏膜（结膜）进行传播。看似与感染毫无关系的眼科医生，正是感染的高危人群。

“在我6年的留学生涯中，从来没有那么现在那么紧张过。”王梓丞告诉记者，自己根本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被“推”上了疫情的第一线。身边的朋友也非常担心是否会被感染。

虽然，在导师的关照下，王梓丞不必直接参与新冠肺炎的救治。但作为一名未来的医学博士，他承担起当地华人留学生的医学咨询，甚至是心理疏导。

“身边确实有华人，包括留学生出现了一定症状。”王梓丞告诉记者，由于试剂盒的短缺，想要检测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些症状较轻的当地华人，只能选择在家自我隔离，等待症状消除。最典型的当属“国脚”武磊。据武磊透露，其目前身体状况良好，但暂时没有进行第二次核酸检测。

当地时间昨日，西班牙卫生部通报，过去24小时，该国新增7871例新冠肺炎确诊病例，累计确诊64059例。其中，王梓丞所在的马德里几乎占全国病例的1/3。

更令人担忧的是，同样是昨日，中国驻西班牙大使馆临时代办姚飞表示，目前有4名当地中国留学生确诊，其中一名留学生情况比较严重。

值得一提的是，多家媒体报道，一批西班牙试剂盒还存在检测不准确的现象，准确率甚至不足30%。涉事的中国企业易瑞生物今日发布声明称，正在核实相关原因。

此前，易瑞生物通过其官方账号表示，西班牙方面在采样和样本提取过程中，可能没有严格按照操作使用说明来进行样本的采样、提取和操作，因此导致样本检测准确度下降。

张文宏谈防疫

此前，新冠肺炎医疗救治上海专家组组长、复旦大学附属华山医院感染科主任张文宏教授在接受东方网记者采访时，向广大留学生提供了三招简单的防疫诀窍。

首先，要保持勤洗手。没必要一直用酒精消毒，用肥皂洗净即可。

其次，在疫情来临时保持一定的社交距离。

第三，在人群密集处，还是建议戴好口罩。

此外，张文宏教授表示，没有必要囤积药物。“最好的药物还是多喝水、多喝牛奶、多吃鸡蛋、多睡觉、不出去瞎混。”

择业之困：留本地还是回国？

当地时间昨日晚间，身处澳大利亚的留学生郭唯起，刚刚和重洋之外的父母进行了视频通话，话题从“买汰烧”到消毒用酒精还是肥皂等一系列生活小问题。

然而，疫情之下，今年已是大三的郭唯起所要面对的，似乎不止是眼前短缺的日用品。学习旅游管理的她，即将面临的是回国就业还是当地从业的选择。（注：澳大利亚大学的第一年为预科，本科为三年。）

“我在澳大利亚生活了四年。每年都会回国，但每次回到国内，都感觉与国内的状况有些脱节，甚至还会有些不适应。”郭唯起表示，澳大利亚留学生可以申请2年的工作签证，即使当下受疫情影响，自己还是打算在澳大利亚“闯一闯”。

“我们尊重女儿的决定。”但很显然，远在千里之外的郭唯起父母，似乎更期待女儿能回到身边。“家里永远是她坚实的后盾，女儿随时可以回来。”

今年即将毕业的英国留学生张馨月，同样面临着纠结的择业问题。

由于出现了确诊病例，张馨月所在的学校早早停课。昨日，英国首相鲍里斯·约翰逊感染的消息传来，英国的疫情似乎暂时没有缓和的趋势。张馨月的复课时间一拖再拖，毕业时间似乎也遥遥无期。

然而，问题也同样浮现。每年3月-5月，被誉为国内招聘的“黄金期”。本来4月就能毕业的张馨月，完全可以试水国内就业市场。当下，国内疫情趋缓，不少企业开放就业岗位。但学习地理专业的张馨月留学生美国无期，如今却只能望阳兴叹——因为疫情，自己尚未毕业，也无法回国参加面试。

那么，在英国就业是不是一个好选择呢？

疫情重创了全球市场，就业就是最直接的体现。第一季度，英国创造了比预期更多的就业岗位。然而，该国的失业率也出现了自2011年以来的最高水平。而且，当地疫情最严重的3月，暂时还没有被统计在内。

“2020年留学生的就业形势，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严峻；用四个字形容就是——格外严峻。”职业蛙创始人兼CEO卢明霞向记者表示。

2020年堪称“史上最难就业季”。对于将近60万的海外留学生而言，在海外就业，他们要面对的是纷繁复杂的各国国情。而回国，他们则将与超过870万应届毕业生，一同面对空前的就业压力。

人力专家谈择业：这些行业值得考虑

“过往相对青睐留学生的外贸和旅游行业，受疫情影响十分严重。”卢明霞表示，目前游戏、在线教育等行业受疫情冲击较小，未来或许将会有适合留学毕业生的就业岗位。

“对于还在海外的留学生而言，眼下的疫情，恰好是留学生磨练内功的最佳时期。”卢明霞告诉记者，“过往海外留学生的目光总是瞄准500强、四大会计师事务所等方向。由于疫情特殊时期，中国开放了许多央企、国企的岗位。海外毕业生不妨适当调节一下就业方向，或许能获得不少求职机会。”

内心之困：

被污名化的中国，被暴力的留学生

美国留学生王路易，在美国疫情还未爆发前，早早戴起了口罩。但就是这个小小的口罩，引发了这样一段对话。

美国学生：“你是病了吗？”

王路易：“不是，只是为了预防。”

美国学生：“你应该把护目镜也戴上。”

据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数据显示，截至北京时间上午9时，美国至少有新冠病毒感染病例103942例，其中包括死亡病例1689例。与前一天相比，美国新增感染病例至少20000例，新增死亡病例至少360例。

即使疫情已如此严重，当地时间昨日，王路易告诉东方网·纵相新闻记者，她所在的伊利诺伊州，路上为数不多的行人中，依然有大部分没有选择戴口罩。

国内疫情持续期间，不戴口罩将会承受众人鄙夷的目光。然而，同样严峻的疫情在国外爆发后，戴口罩却要承受相当的心理压力。

“出门不戴口罩担心被感染，戴着口罩担心会被伤害。”正在意大利罗马继续学业的留学生竺颖告诉东方网·纵相新闻记者，在疫情还未爆发前，当地华人戴着口罩出门，却屡遭冷眼。“有时可能是轻蔑的目光，有时可能是故意的咳嗽。”

类似的情况，在瑞士的留学生秦羽加身边也同样发生着。秦羽加告诉东方网·纵相新闻记者，2月底，在一家中国超市购买物资时，一位当地老人对着他们高喊：“Get back to your own country”（回你自己的国家去）。

一个口罩所折射出的困境，似乎还不只是这些。据中国驻英国大使馆消息，当地时间3月17日，4名南安普顿大学中国留学生佩戴口罩外出购餐，在学校公寓附近遭遇当地青少年挑衅辱骂，双方发生肢体冲突，1名中国留学生被殴打。

中国驻英国大使馆表示，随着新冠肺炎疫情加快蔓延，特别是个别国家政要、媒体借疫情对中国进行污名化以来，在美英等国发生多起歧视、挑衅甚至人身攻击中国和亚裔群体事件。

对于留学生来说，误解、偏见甚至是污名化，是远比戴不戴口罩更大的困境。更为致命的是，你并不知道这些深藏于内心的偏见，何时会爆发。

多位留学生明确向记者表示，绝大部分当地人民是和善而且友好的。他们对待疫情的态度客观且有温度。然而，虽然暴力只是个别现象，但那恰恰是对留学生最大的伤害。

“戴口罩从来都不是病毒的原罪。”西班牙留学生火山（化名）告诉东方网·纵相新闻记者，遵纪守法的中国留学生不该被歧视，中国人更不应当背负病毒带来的污名。

心理专家：这些方法可调节情绪

上海师范大学心理学教授蔡丹表示，海外疫情持续，无论留学生本人还是家长，存在一定的紧张、焦虑，担心，本身都是合理的情绪。“我们需要做的是合理接纳自己正常的情绪表达。同时正常完成自己的工作。”

“当你的情绪影响到了起床、吃饭、上课、睡眠等，那此时你可能需要考虑进行一定的干预，甚至是心理咨询以及治疗。”蔡丹指出，研究表明，有规律的生活有利于调节情绪。对于留学生而言，尽量保持疫情前的工作、生活节奏，对调节情绪能起到很好的作用。

此外，合理的适度的运动，在疫情持续的当下，同样能帮助留学生调整心态。

留学困境：出国还是不出国？

“疫情对海外留学带来的冲击，不仅在我三十多年的职业生涯里闻所未闻。恐怕对于许多人而言，也是前所未有的。”原美国著名高中史岱文森首位华裔校长，现任宏文学校高中部校长，张洁告诉东方网·纵相新闻记者。

正如张洁的介绍，疫情对教育的影响同样是一个全球的问题。而对于那些即将成为留学生的学子而言，影响尤其重大。

今年就读十二年级（即高三）的刘闻天，目前正在进行中学最后的冲刺。然而，突如其来的疫情打乱了他的计划。一周前，英国方面取消了雅思等语言考试。对刘闻天来说，虽然已经有了雅思的成绩，但他对自己的成绩并不满意。原本希望通过假期学习，再“刷”一次分，但希望暂时搁浅了。

更为重要的是，本周，英国三大考试局已相继取消了“英国高考”A Level 考试。刘闻天最终的录取成绩，如何进行计算，未来他该为留学做哪些准备？他所在的学校，他所要前往的国家，暂时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同样没有答案的，还有一群和刘闻天同龄的“小留学生”们。

如果没有这次疫情，当下正在加拿大留学的倪缘缘，即将迎来父亲送她的“成年礼物”——一次欧洲的旅行。然而，不期而遇的疫情，让倪缘缘父亲非但没有送成礼物，反而还平添了几分担心。

截至当地时间昨日，加拿大累计确诊4046例，较前一日新增634例。目前，加拿大已采取了“封国”的措施。父亲虽然牵挂，却也只能隔着屏幕表达对女儿的关切。倪缘缘并不清楚何时才能收到自己的“成年礼物”，而倪缘缘的父亲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当面确认女儿的安全。

数据统计显示，近十年前，邻国韩国曾是欧美国家“小留学生”最大的输出国。然而，随着韩国内进行了教育改革与升级，韩国的“小留学生”越来越少。如今，中国已然成了 “小留学生”最大的输出国。

对此，张洁校长认为，本次疫情影响最大的或许就是“小留学生”群体。

“这批还没有成年的孩子，如果没有充分的准备，贸然送到海外留学会有一定的不适应。”张洁结合自身的工作经历表示，“无论在语言交流、生活自理、学习习惯、文化适应等方面，对于小留学生来说，都会是不小的考验。”

而疫情或许成了压垮家长的“最后一棵稻草”。“小留学生们很难独立面对这样的疫情，他们也正是家长和老师最担心的群体。这次疫情或许能让不少家长反思，到底应不应该这么早送孩子出国。”

留学专家：如何规划留学生涯？

张洁表示留学生美国无期，在留学海外前，孩子们需要做好多方面的准备。首先是英语，良好的语言沟通能力是海外学习的基础。通过良好的阅读习惯，积累庞大的词汇量，可以帮助孩子尽快适应国外全新的生活环境；

同时，孩子独立的生活能力，以及自律的生活习惯也十分重要；在精神上，孩子需要拥有克服困难的勇气，以此适应国外不同的教学方法。有时，孩子也需要有一颗“强心脏”，可以自我消化别人的看法和外来文化的冲击。

另外，张洁强调，做好一个学生的前提，必须包括学术诚信，坚决杜绝一切舞弊和抄袭行为。

张洁表示，“目前，国内已然拥有不少得到海外认可的国际学校。如果能在家门口，完成过渡与衔接，在孩子们成年后，当他们的语言能力、心理状态、学术习惯、思维方式等各方面都能准备充分后，再去留洋不失为一个更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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